在上海,我们(姜治方一家)寓居法租界马斯南路吴兴里。初到上海,语言、功课都不适应,我(姜治方)一时未进学校
。正是在这样一种生活图画里,突然贴上了一件从此与我六十年朝夕相依的东西—一邮票!邮票是人类文明的缩影,是历史前进的记录,象电影胶片一样,一枚枚连绵不断地摄下了整个世界!当然,这是我往后得到的知识。在十岁开始集邮时,不过觉得这方寸之物挺好玩,挺有意思罢了。
我最初见到的邮票,主要是贴在五叔和郭老师从外国寄来的信件上的。我的五叔姜浚寰,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不久,应招去了法国当华工,他常有信来。郭老师也不时从山打根(现在马来西亚)投书上海。这两人的信,由于是家书,时常由我从邮差处收下,交给父亲。我看到信封上五颜六色的邮票,觉得挺有意思。教我英文的曹老师发觉之后,亦兴致骁然地指着这一枚枚邮票,教我读上面的英文国名,识别不同国家的图案,讲述票面上反映的外国历史、地理、人物、风俗人情。我听得津津有味,心驰神往。曹老师便因势利导教我集邮。
长沙农村,曾有一种教学龄前儿童看图识字的纸片。这些邮票,对十岁的我,真的起到了比看图识字还大的作用。曹老师讲述邮票的故事,是一首首打动少年心灵的乐曲。我此后半个多世纪未稍间断的集邮活动,就是在这样的音乐拉开了序幕。
上海,是我集邮活动的发源地;曹老师是我永远感念的集邮启蒙老师。我最初表现出来的集邮狂热,是大翻父亲的信箧。尔后,旁及住在我家客人的邮件,只要是邮票,统统剪下来。存信上的邮票收集完毕之后,我便向人索要。一时间,父亲的同僚、老师的朋友我自已的熟人和同学,统统成了我索要邮票的对象。再后来,我又让同学代我向人索求,让父亲在宴会、闲谈之间替我征集。
就是这样,我凭着热情,竟布置了一个搜罗邮票的大网。曹老师的朋友左舜生,在中华书局当编辑,常来吴兴里,每次都给我带来几张邮票,象通常客人们为小孩子带来糖果当礼物一样。住在我家的简叔乾,不久由我父亲介绍到谭延闿家里去教书。谭的长子谭伯羽,其时留学德国,次了谭季甫与我年龄相仿。谭季甫自已虽不集邮,却为我弄来不少邮票,特别是他哥哥从德国寄来件上的邮票,几乎全部送给我了。
节选自1982年出版的《集邮和我的生活道路》 ( 姜治方,外文出版社)